鱼人皇帝回忆录 1 不敢触碰的救赎

很久很久以前，天地一片混沌的黑暗。我们伟大的始祖无意间接触到神明的力量，受到眷顾的他进化为了我们高贵的吸血鬼祖先。

他是第一个吸血鬼，也是最强大的吸血鬼。他一己之力号令所有生物臣服，奴役山神，控制巨龙，他凭借这股力量为我们子孙万代修建了宏伟无上的黑血之城。

比山峰还要壮阔高大的黑色城墙守护着我们，也将我们与外界的低等物种相隔开来。

“我们因此而高贵……”高大建筑崎岖的夹缝通路街口，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颤抖着声音讲述道。

两个身着暗紫色干练校服的年轻人从旁走过。他们有着血红色的清明瞳孔，浑身皮肤是病态的深白色，头上都梳着不同样的优雅发型。

“这个老头一定是在讲糊话！明明是高贵的大魔鬼洺斯创造了我们的种族，洺斯教团的书上都写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吸血鬼板着脸，不满地小声辩驳道。

他们二人走过这个街口，朝着学院的方向快速移动。短短两秒的工夫，原先的老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忽然，迎头一个蠢笨的身影晃荡到他们的前方，一个吸血鬼片刻走神，便被这个慌张的家伙撞到。他踉跄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揉揉眼睛，模糊的视线里那是个肥壮畸形的身影。

“一定又是哪个该死的奴隶，我要一定杀了它……”他快速起身，恶狠狠地看向那个家伙。

那是一个四肢湿润细长，猫腰弓背，埋下眼睛不敢见人的白肤鱼人。他穿着一件破烂到几乎无法遮体的棕色衣服，浑身被污垢和尘土沾满，一副吃痛的样子蜷缩在地上，不再动弹，也没有吭声。

“呵呵，我现在也觉得老头是在鬼扯了。黑色城墙的保护并没有使我们族群高贵，这不是一个劣等种吗……等等，克斯里，你不能杀这个家伙。”一边同伴急忙叫住那个走上前去的吸血鬼。

“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能杀一个愚蠢恶心的鱼人奴隶？”那名吸血鬼呲起锋利的尖牙，面色凶狠地反问道。但他还是先停下了动作。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家伙也是吸血鬼啊，所以我才说高墙并没有使我们高贵啊……”站在原地的男性吸血鬼苦笑地摊摊手。

另一名吸血鬼快速转头去打量地上的那个畸形怪物，注意力放在它身上许久，才终于冷哼一声，陪着同伴离开了这里。

“真晦气……”声音风一般扯得好远。

这只长得像鱼人的吸血鬼微微叹了口气，这才敢悄悄站起来，一双纤细却很大的的手掌抹了抹自己身上的黏土。

他埋下眼光去环顾四周，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他开始东跑西跑地寻找，动作渐渐张惶起来，像是丢失了什么珍贵的定东西。

几分钟后，他找遍了这附近的每一个犄角旮旯，表情仍然没有安定下来。

他转又注视向那两名吸血鬼离开的远处的街角，稍作回忆，然后迈开步子奔跑着追了上去。他的四肢狂摆，幅度大而频率高，速度一点也不比那两名吸血鬼学生快。

他刚才快要撞到那名同类的时候，有意规避了一下，才引起了更严重的痛感。

并不是因为劣等……他的脑袋里闪过这么个念头。

他追着那两个身影，一声不吭地高速穿行在黑色楼屋下的狭窄通路内。最终来到一间学院的大门前。血红色的大门洞开，只偶尔有身影来往，大多数时间都是一片寂寥。

他犹豫着左顾右盼了一阵，又扒着金属门缘小心地朝里张望了一下。

学院内有着大量的暗色植物，还有蓝色绿色的花点缀其间，倒是不见什么人影。那两名吸血鬼也在进入学院之后便慢下了脚步，开始散步着远离。

他依旧是埋着眼睛，畏畏缩缩地，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心里一横，决然地快步走进学院，跟上了那两个身影。

“嗯？快上课了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去！”身后一个长着狼头的高大身影批评着说道。

扒在门边的他被惊了一跳，被身穿笔挺服饰的狼人推着进了教室。他被安排着找了个位置坐下，又当众被站在讲台的狼人训斥了半晌。

这里是比较高级的学院，只有家族中备受期望的优秀年轻一代才有来此进修的机会，整个学院的人并不多，但无一不是精英。

这个长得像鱼人的吸血鬼倒也是一个学生，不过他所属的学校就低了太多的档次。甚至比人数最多的公立学院还要低一级，接纳的全是最没用，智力水平最低的吸血鬼们，基本上是没谁在乎垃圾堆。

不过那么一个垃圾堆却有幸与这里的高级学院存在一个共同点——人数都是一样的少。这让这个丑陋的鱼人吸血鬼心里有些得意。

上课的时间很快结束，学生们被允了自由活动的时间，狼人老师在讲台上整理资料，那两名吸血鬼也谈笑着凑到一起。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家伙，愣呼呼地快步走过去，拉住了那两者的衣服。

“啊？是你啊！你这个留着肮脏血液的杂种！”那名吸血鬼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狼人老师，把脸贴近那张肥硕的鱼脸小声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吧？”

长相类似鱼人的吸血鬼依旧是埋着目光，他很着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是双手死死捏着两只吸血鬼身上的布料。

“嘿！你们三个学生有什么问题吗？”狼人老师发现了这边的情况，大声喝止道。

“和你没关系，亚人……”另一名看上去较为温和的吸血鬼上前两步，平静说道。

高大狼人的瞳孔猛然缩紧，身体颤抖了一会又恢复了正常。他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着走出了教室。

“把他拖出来，至少我们可以把他打一顿！”

两名男性吸血鬼粗鲁地拽着“鱼人”，将他拖到了楼外的某个树丛角落里。期间，他竭尽全力挣扎，想要摆脱约束，但最后还是被狠狠地扔了出去。

他吃痛地蜷缩起了身体，湿润的惨白色四肢颤抖着，环抱在一起保护着躯干。

“嘿嘿！怪物，你不是想找我们么，我们这就好好和你交流一下！”两个吸血鬼狰狞地笑了笑，纷纷亮出自己的利爪。

两名吸血鬼冲上去挥动利爪，展开身体猛地踩踏，又狠狠把他的四肢的关节扭断掰折，狂笑着打击他那张肥大的鱼脸。

他每次被打出淤青转眼就又恢复正常，被利爪挠破的皮肤也无时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肢体上也非常缓慢地有所矫正。但那痛苦确是真实的，他疼得口吐白沫，身子止不住地颤栗，也不求饶，只是含糊不清地说着：

“还，我，还我……”

殴打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两名吸血鬼也渐渐有了倦意。这时，一个方向传来女性的尖细喊声：

“住手！你们怎么随便伤害同类！”

一只吸血鬼抬手指过去，恶狠狠地威胁道：

“滚！趁现在我还给你机会！”

那是一名扎着双丸子头的红发的女性吸血鬼，面容清澈而精致，两只红色瞳孔的大眼里流露着勉强的神色。她同样是穿着校服。

“真，真是给你们各自的家族长脸，难道他们会为你们两个的野蛮行为而自豪？”年轻的女吸血鬼壮着胆子再次制止道。

他睁眼去看声音的方向，不远的一颗树旁，半截女孩子的身体露出来。她的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幽怨，薄薄的红唇微微撅起来。

他心里微微一动，觉得这个形象很是吸引他。为了让视野多稳固一会，他甚至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连此刻在肉体上的痛苦也忘了。

“妈的！真以为找着救星了？”男性吸血鬼注意到他怔怔地望过去，戏弄地一脚将他的大鱼头踩了下去。

“小妮子！我看你是存心想跟小爷练练！”另一名男吸血鬼摩拳擦掌地朝着她靠拢过去。

“哼！我，我也看你是真把我看扁了！”她说完，便一溜烟消失在了树跟前，逃向了更远的地方。

“胆小鬼就别掺和事！”男吸血鬼想追过去。

他本能抬脚欲跑出去，却在一瞬间感觉脚踝被大力拉住。他的身体失去重心，被惯性扯到地上，脸触地地狠狠摔倒。倒地的刹那，他的身上掉出来一枚深蓝色的圆形宝石。

鱼人吸血鬼看到那个闪光的物品，立马不顾一切地猛扑上去，将宝石紧紧攥在了手里。

还站着的吸血鬼想抢夺那枚宝石，这举动却出乎意料地激起来鱼人吸血鬼的反抗。他的嘴里豁然吐出一连串模糊的音符，发狂一般跳起来，将拉拽他的吸血鬼狠狠撞飞了出去。

趁着混乱，他也朝着女吸血鬼离开的方向逃去，大步奔跑着离开了树丛区域。

“该死，丑八怪鱼人！别让我再碰见你！”男吸血鬼看了眼还没缓过劲来的同伴，怒吼一声道。

他死死抓着那枚蓝色宝石，埋着头跑，玩命地跑，余光中高速略过各种各样的景物。他不知不觉地已经跑出了学院，来到了大街上。他有意地小心避开热闹，一个人往更狭窄的巷子里钻去。

四面瞅眼发现再没有别的生物，他便独自蹲在杂物堆旁，欣慰地注视着捧在双手掌中的蓝色宝石。他的眼神里波动着幸福的光辉。

“在看什么东西？我可以瞧瞧吗？”静谧里，一道好听的女声突然响起在他的耳边。

他惊吓地迅速转过去脑袋，瞪大的双只鱼眼直接僵住了形状，他的嘴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微微张开。

“干什么？你这样好吓人的！”扎着双丸子头的红发女吸血鬼向后退了退，有些嗔怪地说道。旋即，她的表情又正常起来，想了想说：

“嗯，我可是你的大英雄！你就给我看看吧！我一定不给你弄坏。”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昂起脸一副“你完全可以信任我”的表情。

鱼人不再呆滞，他眨了眨眼，低头看看宝石，又抬起头望一眼漂亮的女吸血鬼。他举止奇怪地捻起那枚蓝色宝石，把它放在自己的眼睛前方，然后只用这只眼睛透过宝石去看女吸血鬼。他的嘴角渐渐起了弧度，一副陶醉的样子。

女吸血鬼见状，也不再逼他，静了几秒又转回脸问道：

“你是谁家的呀？我从没有见过你这种模样的吸血鬼……噢，我的名字是爱丽丝，来自巫索基家族，你呢？”

她又去看鱼人吸血鬼的略显蠢笨的大脸，那对厚嘴唇和直勾勾的双眼都莫名给人喜感。不等他有反应，她就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笑得停不下来，捂着肚子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鱼人吸血鬼被这一变故惊得现出茫然，他愣了好久，也被感染了似的，笨拙地提起嗓子，模仿着她的笑声。

但这声音听在外人耳里，就是最奇怪的断续呜咽，他自得其乐地发着怪异的呜咽声，逗得她没法停下来。两个家伙就这么一唱一和地笑着，两道极为不和谐的声调伴随交响了许久。

似乎是笑累了，鱼人吸血鬼喘着粗气停下来，不再调动嗓子。她也渐渐合拢了薄嘴唇，舒畅地去看那颗大鱼头，突然自来熟似的伸手敲了敲他的鼻子，好意地责怪道：

“你怎么这么胆小，难怪你被他们欺负……”

她看了他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心里很不满地鼓起了双颊。

“我叔祖父告诉我，一个吸血鬼他越是胆小，欺负他的生物就越多，他们就越习以为常。”

鱼人吸血鬼似乎能听懂他的话，思考似的望向她，很快又狠狠点了点头。

她被鼓舞似的继续说道：

“大家都是一样，凭什么一个就得被另一个欺负！”

女吸血鬼又拍拍他的纤细的胳膊，有些得意忘形地应允道：

“你明天还来这个地方，我带你去竞技场看看，给你输点儿血性，你这样不好。”

他木讷地眨眨眼睛，又是用力地点头。明天他还来这，他就还有机会看到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他的内心里一阵涌动，空白的脑海里也有了几缕对美好的向往。

“那再见咯？”女孩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巷子外离去。她的轻轻跃动的苗条身段一点一点缩小。

鱼人本能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挽留，但那样动人的红发小精灵最后还是消失在了拐角处。

“鱼人”回到破败的家中，母亲还是像往常那样虚弱地倒在床上，她不同于“鱼人”，是纯正的人类吸血鬼，但此时的身体却因为干瘪比她的畸形孩子更加丑陋，那缩水的嘴唇也时不时因为疼痛难以忍耐，而发出呜咽。

她注意到自己孩子，痴呆的表情里立马绽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艰难地抬手，语意不明地叫了几声，似乎想让孩子过去。

“鱼人”低着头走过去，顺从地让母亲摸他的头。两只吸血鬼没有交流，就这么保持着一种名叫沉默的温馨。

长久，破败房屋的门被凶暴地推开，发出一声巨响。“鱼人”立即被吓破胆似的条件反射般躲到墙角，四肢蜷缩起来护住身体，似乎通常这个情景之后，到来的便一定是无理由地虐待。

“你这个杂种！”什么人一脚踹在“鱼人”的身上，那是一股很大的力量，他瞬间疼得扭曲了面庞。

之后又是一番难听的话。他的父亲流着眼泪痛打着“鱼人”，嘴里的骂声渐渐变成了幽怨和求饶：

“我已经这样惨了，你为什么要出生来害我，来害我的老婆！你若是没出生，你的母亲也不会变成这样！”他抽泣着，失控的吼声中难掩几分颤抖。

又是几拳砸在“鱼人”的脸上，他痛苦地呜咽着，不做任何反抗，甚至没有半点想要逃脱的举动，只是这么默默地忍受着辱骂与霸凌。

他的父亲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手上，一颗深蓝色的宝石失去束缚飞了出去。中年男吸血鬼注意到那个物件，顿时更加愤怒了起来：

“该死的！都是那个东西让你魔怔了吧？就是它诅咒了我们家对吧？”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颗宝石，想要将它砸碎。

身后却忽然从无到有响起了求饶般的微弱喊叫，“鱼人”像突然被上了发条，他终于有了动作，他动作敏捷地朝着父亲跪下去，一颗大鱼头自暴自弃般疯狂磕地。

他的父亲也出乎意外的睁大眼睛看回去，犹豫了片刻，脸上的皮肉又骤然间没有任何征兆地颤栗了一阵，好像在强忍着什么情绪，不让它爆发出来。他的眼睛里一阵莹莹波动，终于有两行泪留流下来。

他咬着牙发出一道不甘的声音，甩下那枚宝石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鱼人”立马扑过去，保护住了那枚宝石。他把它紧紧揣在怀里，不让任何凡尘沾染到它。

一会儿之后，“鱼人”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那双眼里没有眼泪，只是有些显得没有光彩。他也不回头地走了出去，反身把门轻轻地闭拢。

晚上，“鱼人”就睡在他和女孩约定见面的地方。这里是相对上层的居住区，半夜里也没有别的流浪者和他抢位置，他裹了裹盖在身上的破布，觉得这一晚还算舒服。

“喂！你这家伙！你怎么睡在这里？你没有家人吗？”

熟悉的女声在耳畔出现，他强行支撑地站了起来，看到了那张白嫩小巧的脸与红色的的卷发和瞳孔。他感觉到很兴奋，两只眼珠子瞪得浑圆，以表达自己的热情。

“你怎么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女孩故意反问了一句，又破颜一笑道，“好啦，不逗你玩了，等到竞技场找到座位再和你玩。”

他们两个快速穿行在狭窄的街道里，朝着更上面的街区跑去。竞技场是一个格外宏伟的巨型环状建筑，它所坐落的位置周边有好一大段空地，这足以证明吸血鬼上层对它的重视程度。

据说这座竞技场自古就存在着，不属于几大家族也不属于大魔鬼洺斯的教团，好像它就本来应该矗立在那儿，就像大树野花生长在哪里不需要解释。

吸血鬼们每年都会从城外抓来很多的奴隶，这些可怜的生物中，身体和意志孱弱的便被发派当作苦力。有战士价值的就会被送来这座竞技场，与其他生物或自己的同类进行生死决斗，直到自己成为战败的一方。

不过相比之下他们还算是幸运的，因为一旦有看中他们价值的吸血鬼，他们就有可能被买下来当作吸血鬼的私人武装，待遇一般都甚至比吸血鬼平民还要好。所以被送来这里的家伙们大都并不悲伤，还算是积极应对地过着每一天。

“要开始了，今天据说还有牛头人的一场，那可是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的生物，也不知道我们错过了没有……”红发女吸血鬼朝着下方场地一通张望。

“鱼人”殷切地冲着她点点头，又胆怯地缩着身子回看了眼邻座的高大吸血鬼。那是一个带着黑色面罩只露出眼睛的，大约两米多高的吸血鬼。

“鱼人”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同类，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但又想起来他是跟着女孩来的，也就稍微放下心来。

高大吸血鬼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转而侧重与观察四周的人流情况。他们选的位置很高，身后只有寥寥一排空位，这是女孩的高大护卫事先占好的位置。

“要开始了，唔……那似乎是一头龙兽啊！奇怪，那也算有智能的战士吗？”女孩再一次发出奇怪的疑问。

场地里，一头十米长四米高的大蜥蜴缓缓走出门洞，它的嘴里摇着一柄巨型的长剑，眼光非常人性化地扫视了一圈观众。

它的对手是十多个瘦弱的鱼人，他们虽然身体显得单薄，但眼神和动作却从容有度，看不出丝毫畏惧，他们手持各种兵器，闲庭信步般走动着布置阵型，眼睛一刻不曾离开自己的巨型对手。

战斗从双方出场的那一刻便已经开始，红色的大龙兽不屑地昂了下头，紧接着敞开身子势不可挡地冲了过去，他的嘴里稳稳端着那柄巨大的长剑，将它放在斜后方，似乎等待着要做一个挥砍动作。

面对来势汹汹的巨兽，鱼人们像身经百练的斗牛士那样，深不可测地缓缓踱步走着位移，阵型渐渐散开。他们掂了掂爪里的武器，就像蓄势待发的豺狼。

龙兽嘶吼一声，在闯入鱼人群的一刹那将巨型长剑猛然横斩出去，鱼人们却像双腿装了弹簧一般均以不同姿势和走步躲过，他们快速散开，又默契般朝着一个方向聚拢过去，等待着下一波的攻击。

“啊！快看，你的好朋友们跑着我们这边了！”女孩兴奋地跳起来，想要看得更加仔细，不时朝着“鱼人”吸血鬼调侃一句。

他看着场下那十数个跟他一个模样的鱼人，本能地皱起了眼睛，他嘴里咕嘟咕嘟的，不知道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好好看看人家们是怎么战斗的，对你很有参考价值噢。”漂亮的女孩又说。

鱼人吸血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静了好一阵，又疑惑地望下去，然后陷入了对自己身世来源的沉思。

突然，他们位置的下方传来一阵骚动，龙兽与鱼人的战斗居然打到了观众席之上，鱼人边打，边朝着更高处退去，似乎正面不敌，想要占据地理优势。

龙兽也毫不顾及观众地疯狂劈砍，看上去是在追逐鱼人，但实际期间早已砍倒好几个来不及躲闪吸血鬼观众。

一些愤怒的观众开始冲上去反击，他们是生命力强悍的吸血鬼，完全有自保的自傲资本。

这个时候另一边的看台上也飞过来一只扑扇蝠翼的人形身影，他们统一亮黄色的着装，似乎是竞技场的安保人员。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邻座的那名高大吸血鬼即刻将女孩护在身后，静静地快速观察起四面情况。而这时，不知是偶然还是有意，竞技两方都在混乱中维持着既定的轨道，精准地在朝“鱼人”他们这边袭来，速度不可谓不快。

高大吸血鬼见状，立即毫不迟疑地护着女孩准备朝远处跑，跑出几十米，女孩却只挣扎地冲还站在原地的“鱼人”喊。高大吸血鬼无奈，观察片刻，以最快的速度回返，想要将女孩的朋友也救过来。

但惊变突起，那十几名鱼人战士和龙兽好像突然达成了统一战线，都不约而同地袭杀向高大吸血鬼。他来不及退避，只能一边保护着女孩，同时还陷入了战斗之中。

首先是十几名鱼人纠缠上了他，他作为大家族试炼出的精锐护卫，其身体素质要超过绝大部分同类，更别提这些劣等物种。然而这些劣等物种竟然有着不俗的战斗技艺，这让他无法在龙兽冲过来以前结束战斗。

忙乱之中，他被一个偷袭砍断跟腱，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跪地艰难抵挡凶猛的攻势。他期望着女孩的朋友能够帮他一把，却只见那个家伙抱头蜷缩在地方，只顾埋着眼睛瑟瑟发抖。

他正好躺在龙兽的路径之上。龙兽奔跑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把他当成了某一个被吓破胆的鱼人吸血鬼战士。并没有动剑的意思，只是用前足将他狠狠踹飞。

他吃痛地飞了老远，狠狠摔在石阶上，这混乱和疼痛甚至激起了他的习得性濒死感，他再难抵抗恐惧的笼罩，四肢发软颤抖着跑远，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

他本应该做点什么，但全身上下充盈着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驱使他迈动脚步，控制他不许回头。他跑了，跑出竞技场，远远地跑离了身处险境的女孩。

他一直跑着，似乎也感觉不到累，只是发力跑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家里。

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皱动的脸皮之间似乎还隐含着更复杂的心情，但他不能够去解读出来。

他的父亲看到他，本能就想要发难，但却看到“鱼人”的精神状态像是不同于往常，没看到人似的，就自顾自地逃进了房间内，一副疯疯癫癫的模样。他叹息一口气，也就没再找儿子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