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雪

王国维 同人小说 | 小说同人 更新时间:2021-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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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某年的十月底,我坐在火车上,从南方炎热的夏天一直到北方飘雪的冬天,虽然夏天和冬天都与十月无关,所以我不能判断这段记忆是否准确。

我看着窗外的陌生景色,车厢外长廊响起小贩吆喝与阵阵缓慢却厚重的踩踏声,车厢门被拉开,一位穿着灰色大衣,脸型消瘦的陌生人出现在我眼前,他抽着烟,烟雾缓缓往上飘,使我无法真正看清他的脸,他向我点了点头,然后坐在我对面,我再次把视线放回车窗外,日落和日出在蜿蜒房屋尽头同时辉映出光芒,就像一双眼眸,一双属于过去的眼眸,却又预料到身处的未来。

我出生在南方沿河村落里,相比附近村落来说,村子显得静谧与低调,基本没什么人听过这座小村落,就像镇上市集拐角旁那个说书人描述闹鬼的村庄差不多,绵长流动的小溪滋润着溪旁的人家,旁边大片的竹林里蕴含着许多对于年幼的我与其它小孩来说未知的怪物、就在那只好比牛犊胚胎的原始形态般渺小甲虫旁,竖立着许多块看似高大但却是矮小的墓碑,一块一块刻着朦胧文字的石碑,周围杂草茁壮成长,其中几块墓碑里埋着我的姥姥,在我朦胧却深刻的记忆里姥姥是一个相当守旧的老派人,顽固执着夹带些不可理喻,但在外人或邻居眼中姥姥却是一个甘于助人和极度爱面子的人,只要些加奉承与恭维,姥姥便碍于面子接受请求,但对待家人不能一味奉承,所以大部分好只属于外人,好面子深深烙印在她的骨髓里。而家人总是夹带些许谩骂与尖刻。

村子里只有三人有工人牌照,姥姥便是其中一个,姥姥那个时代工人总是令人羡慕,平常人家种田一个月也只不过几块钱块收入,如果某些不测风云影响作物欠收便只能省吃俭用。工人则不同,镇政府会派一辆巴士沿路把工人载到厂里,操作一些农民鼓捣来鼓捣去也不懂的机器,不用风吹雨打,每个月起码十块钱收入囊中。姥姥曾经在棉花厂里工作,父亲因为某种荒缪的义气,在一次喝醉酒为朋友出头打死人被关进了看守所,要赔偿近六百块给死者家属请求原谅争取最低刑罚,但也要判上些年头,因为帮父亲还债的原因,我们一家基本没有什么钱,那笔钱几乎用尽了我们家的所有仅有的积蓄,母亲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我印象里几乎没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只要母亲在我身旁,就有一股安定感,母亲乌黑的头发干脆利落的盘在后脑勺,脸上粗糙的黄褐色皮肤显然经历了不少风雨磨蚀,手掌上的老茧显得十分厚重。

嫲嫲双手则很纤细和柔和,以往她需要不断操作着搅拌棉花的机器,就算到晚年已经把我们都忘记了,她双手还是时不时不由自主做着那些动作,她一直看不起干农活的人,身上带着一股工人的骄傲,打从心底的骄傲。

自从我读小学那年姥姥就开始变得神神叨叨,总是经常忘事,纤细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一抖接着一抖,把过往的记忆都一点点的抖出脑海里。

母亲在姥姥生病之前每天早上都会把猪喂一遍之后再拉点蔬果瓜菜到市集上卖,我们这条村是附近一带最小的一条,几乎附近每一户都会种植甘蔗,你种一片,我种片一片,慢慢得延伸到我们想象不到的地方,就像世界尽头和那片被某种意义支配的土地。

姥姥毕竟人年纪大了,大大小小的毛病总会有,但是诊所里大夫都说姥姥这种病只会越来越糟糕,就像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没有了坚持的意义。姥姥经常像没有魂魄般坐在安乐椅上自言自语着,痴呆伴随着失禁,恶臭的屎尿从裤裆里渗出,这种的状态已经困扰了姥姥几乎两年了,母亲每天都要帮姥姥清洗几次裤裆,一天接着一天,在我印象里以往坚韧的母亲似乎一天比一天更加疲惫,姥姥茫然的双眸里看不出有一丝情感与记忆,口齿不清的呢喃低语。

姥姥每天醒来就就会坐在安乐椅上,她总是最早醒来,我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睡着过,有时候也会在摆满杂物的露台上对着盆栽呢喃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年纪大的老人基本都貌似不怎么睡觉,之前我大姑妈死前的几个星期,听说基本都没怎么睡,只是不断在麦田的房门前来来回回的走动,朝晖和余晖照射的光都会使麦田形成像是燃烧飘渺的思想,那股古老被遗弃的期盼与落伍的想法,被燃烧成烟飘散天空,伴随着雨露继续变更形式存在着。

我听亲戚们说,大姑妈脑子不太正常,她是在门口的树上自己吊死的,就在表姐的秋千旁,听说表姐那时候才四岁,直到别人发现姑妈时,表姐还在姑妈尸体旁荡着秋千,嘲笑着自己母亲浅灰色的长裤被尿渗透成深灰色,太阳从麦田尽头升起,朝晖在母女两的身上透过,一个玩着秋千,一个吊在树上荡着,两人都是自然而然的荡着。

早晨路过的邻居把姑妈放了下来,表姐也懵懂好奇坐在大姑妈的遗体前,也许好奇母亲为什么不动了?表姐也似乎发现周围气氛的压抑,缓缓的哭了起来,虽然表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哭的就像一只断断续续的鹈鹕哀嚎,而现在,姥姥也似乎在发出这些断断续续的悲鸣声。

母亲几乎每天都要照顾姥姥的生活,随着姥姥状态愈发不堪,母亲和我也愈发感到力不从心,周围邻居和村民也不想搭理姥姥这个曾经帮助过他们的痴呆婆,我和母亲每年每日对这个几乎是行尸走肉的“废人”感觉没有一丝丝希望可言,家里经常散发着糜烂和压抑的气氛。屋子里连的人仿佛像死去植被的根茎,在潮湿毫无营养的土壤里腐烂…

母亲对姥姥言语愈发不堪,老不死、废物、老贼之类辱骂的话滔滔不绝对着姥姥脱口而出,我也明白母亲情绪的烦躁,每天帮一个没有丝毫记忆的失禁的人,而现在却只能像寄生虫一样耗在家里,就像一个废人,就像被榨干汁液的甘蔗,剩下只有干涸的蔗渣。尽管这样对一位患病老人来说,这些描述过于尖刻和残忍,但相比照顾她的家人来说,又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母亲的耐心能坚持到什么时候,今天上学时,母亲又在给姥姥清洗着那恶臭沾满屎尿的裤衩子与棉裤,嘴里呢喃着“我看你什么时候死,老东西。

”如果可以自己不添麻烦的消失就好了!“,母亲绝望而难过的说出这句话。

一天下午放学时,我手里握着捡来的竹子边走边胡乱挥舞着,一会挥打着杂草、一会戳着尚有余温的牛粪,落日余晖透过叶片缝隙穿透印在我身上,就在前头竹田旁传来阵阵骚动的杂乱声,我一向喜欢看热闹,看别人撕扯扭打、或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幸灾乐祸仿佛是我与生俱来的,我不知道别人是如何看待,也许他们只是嘴上说着些安慰的话语,心里却看着你不幸的遭遇,我认为人性本该如此,不求图什么,只是单纯想看你遭遇不幸来添加自己枯燥生活的情趣罢了。

我向着喧闹声方向手腕甩着竹条快步小跑着,听到熟悉的吵闹声,发现一群人围着一辆拖拉机,我钻进人群,发现车辆碾压在一个老人身上,母亲正在训斥着一个农场主,母亲的表情格外的愤怒和夸张,但看起来没有丝毫伤心。后来我得知是农场主的儿子开着拖拉机分神把姥姥压倒了。

农场主的儿子怕事的躲在他父亲身后,母亲用尽毕生污秽的词语来展现自己愤怒的态度,在我印象中,母亲虽然不断骂骂咧咧的做出难过的表情,但眼里却挤不出一点眼泪,农场主在围观村民下态度逐渐软弱,我手里握着捡来的竹子蹲在拖拉机底下看着姥姥,姥姥骨折扭曲的躺在车底下,我则傻傻的蹲在车轮旁,看着奄奄一息的姥姥,胸口和双臂皮肉下的骨头似乎已经被拖拉机碾得粉碎,双手扭曲的折在胸口,两只绿头苍蝇不断想要停靠在上面,脸部肌肉就像在招魂的神婆一样夸张,双眼瞪得像是核桃般大小,却没有任何灵魂。

姥姥嘴里仿佛要谈吐些什么一阵很扭曲的咳唠声从喉咙里头传出来,看样子仿佛要努力想说些什么…

我忐忑的咽了咽口水,感到了一丝喜悦从内心深邃的角落开始迸发,姥姥死了,我转头看着对农场主骂骂咧咧的母亲,我感觉到母亲的愤怒也是在伪装,我内心的喜悦仿佛可以跟母亲产生共鸣。

这事一直闹到村府,农场主也强迫的赔了一笔不菲的赔偿给我们,姥姥遗体盖着摆布架在房子门檐下,那块白布是我们家里最白的一块,就像积雪一样洁白,虽然南方这边从来没有见过下雪,所以一直认为雪应该会很好看。

很快便选好丧礼的日子,姥姥穿得很整齐,虽然我觉得那身衣服其实并不合身,苍蝇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噪音,在姥姥附近不断蜉蝣着。

那天来了很多亲戚,有的我认识,有些我连见也没见过,样子也是千奇百怪,有些长的端正无奇、有些长得样子丑陋近人、有些长的像索命的鬼魅、有些长的就像干瘪的牛粪、有些则像被煮熟的狗头。

我感觉大家都仿佛很开心,打从心里的开心,伴随着阵阵唢呐声,快感就像较为欢快戏曲表演,抬着姥姥一边走一边响起那躁动而无情的哀乐。

姥姥棺椁经过之处都下起了雪,亲友们从竹篮子里抓起一把接着一把将雪撒落在土地上,从这头到那头。

姥姥死后,家里仿佛从新焕发了生机,腐败的根茎慢慢渗入泥土深处,成为滋润土壤的养分。我从来没见过母亲是如此的自在开怀,姥姥的丧礼比一生里去过的喜宴和新年聚会都要开心。

姥姥下葬后,母亲用姥姥的赔偿金偿还了之前欠下的债,买了五头猪崽和种植的幼菜与树苗,还有一块不知道从那来的嫩肉,那块肉相当诱人,血色均匀、肥瘦适中,酥软的纤维和适当的韧性,就像人肉一样。

母亲把肉块剁碎,嫩肉加上佐料缓缓搅拌,包成一只只肉饺子。

我和母亲咀嚼着新嫩多汁的肉饺,就像啃食着姥姥的血肉,尽管吞咽下肚,还是残留着一股浓郁的味道萦绕在口腔里。

随着年代慢慢成长,母亲也迎来了属于她的那场大雪,这个伟大的女人从永远离开这片曾经腐朽的土地,只剩我独自一人坐在潮湿与些许发霉的木桌上吃着肉饺子,萦绕着母亲的味道,我回想起曾经和母亲在市集上的描绘着图画的日历,十一月那页上描绘着下雪的图案,算不上画得十分精致,却让我感到了未来弥留之际的不舍与堕入深渊的绝望。

我已经预料在未来的某一天,我坐着火车穿越过绵长铁路,穿梭过一座座山峰与川流,一位陌路人坐靠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一边咳嗽一边吞吐着烟雾,这位抽烟客相当健谈,他跟我说离开了北方已经很久很久了,但尽管离开了多久,儿时的记忆却在孤单时萦绕,他徐徐呼出烟雾,他说他父亲曾是一名棉花厂老板,在酒楼吃饭时突然被一群喊着口号的牛头马面揪了出去,牛头马面将木枷锁被扣在他父亲手腕与脖子上,他不断呼喊着父亲的名字,但周围层层鬼魅将他父亲包围,呼喊谩骂与铁链拖拽声使他呐喊无声,她母亲把他拉回了自己怀里,他看着自己父亲在积雪的广场上被吐口水,谩骂,扔石子,鬼魅们一颗接着一颗,他父亲慢慢开始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没过多久,他母亲把就带他离开,这是第一次重回故土,虽然他表示这些回忆是痛苦而难过,无论过来多久却愈发清晰,他脸被烟雾朦胧掩盖,我看不清他的脸,转眼间,抽烟客慢慢消失在烟雾中,仿佛从来没有人和我交谈过,就连刚刚满车厢的烟雾也突然飘散无影,只能看了看窗外陌生的风景。

火车悲鸣,缓缓贴靠在月台旁,月台周围满是令人作呕的重逢和幼稚的相拥,我匆匆从格格不入的站台逃离,在车站外报馆买了份当地的日报,但却只有年份,月份却被抹去,我询问着报摊老板,再次查看另外一份,但却都一样被抹去了月份。

“老板,今月是几月份?”

“这重要吗?还他妈的都一个样子?”

我愣了愣,放下两枚硬币拿起报纸就茫然离开了。

我来到一间人来人往的饺子馆里,我凝视着店外纷飞的大雪,我见到了真正的雪,但却没有我之前看到的深刻,雪上堆积在街道上,布满大小不一的脚印,我咽了咽口水,患得患失与心力交瘁支配着我,放下了筷子,走出了门外,慢慢把自己的脚也印在了堆积的雪上,我蹲下看着自己的脚印,对以往故乡与亲人的记忆也伴随着模糊不清。

就如同我之前猜想的一样,雪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好看。

从飘落到融化,就像没有存在过一样飘渺,令我无奈和消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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